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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塔罗“江湖”

发布时间:2023-12-03 21:18:43 人气: 作者:刘畅

俗话说“外来的和尚好念经”。塔罗牌作为外来的“经”,如今被越来越多的中国“和尚”念出了咨询的味儿。

中国的塔罗“江湖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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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转载自三联周刊:https://www.lifeweek.com.cn/h5/article/detail.do?artId=216113 

万圣节上,塔罗牌成为体验魔法文化的一部分(IC photo 供图)

塔罗牌引进中国是在2002年前后。在欧美的留学生接触到西方的神秘学,包括占星、通灵、魔法等,塔罗牌也在其中。神秘学爱好者们将塔罗牌的知识翻译到百度贴吧上,成为一种小众文化。在大城市的地摊,或是零星的塔罗馆里能够见到它们的影子。2015年后,当资本将塔罗牌拉入移动互联网的大潮,从小受日本动漫浸染的年轻人迅速接受这种占卜术。塔罗占卜进而以一种偏娱乐的形式席卷全国,形成一个暗流涌动的“江湖”。

塔罗牌何以风靡

“90后”苏鹿在去年年中决定学一门手艺,他选择了塔罗牌,而非中国传统的六爻,或是紫微斗数。塔罗牌是一摞有人物、有场景的彩色卡片,看上去更容易让人觉得简单亲近。像他一样,不少中国年轻人对塔罗牌接受度很高。虽然缺乏准确统计数据,但在源自西方传统的玄学门类里,塔罗牌无疑拥有最多的拥趸。

苏鹿曾经是一名在北京闯荡的青年编剧,靠写电视剧、网剧的剧本为生。2022年初,已经备受限制的影视行业遭遇疫情的寒冬,苏鹿的个人感情又遭遇波折,他陷入了抑郁的状态。但苏鹿为了糊口,强打精神进入一家公司做企业文化推广,却始终觉得这份工作无意义,干了不久就辞职了,转而在亮马桥畔摆摊调酒。在因为疫情防控而行动受限的夏日,摆摊生活像多彩的暗流,他收入不错,还结识了不少朋友,也接触到塔罗牌占卜。苏鹿用塔罗牌占卜过几次自己的感情问题,结果都挺准,“虽然占卜结果都一样,都是自己意识到的,但牌解出来,心里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”。

于是他开始系统学习塔罗牌的知识。“90后”对塔罗牌既不陌生,也不抵触。同样是占卜的六爻,即便如今很多玄学爱好者已经认为必须中西玄学兼修,像苏鹿这样的普通人仍会觉得基于中国传统五行、八卦体系的算命距离自己比较远。反而是塔罗牌中《圣经》故事、星座的知识,乃至牌有魔法的观念,早已渗透在诸如《圣斗士星矢》《百变小樱》这些小时候耳熟能详的动漫里。

在2022年学塔罗牌的知识,已经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。不仅各个网络平台上的视频非常多,苏鹿在演艺圈的朋友就有人兼职做塔罗占卜师,不过他没找朋友,而是直接报了网课。据亚洲塔罗协会副会长潘子仲介绍,从15世纪就出现的塔罗牌,在欧美有教材,中国的香港和台湾地区在20多年前也已经成立塔罗牌协会,出版各种书籍。2015年前后,中国大陆开始有塔罗公司大规模培训占卜师,引进欧美和中国港台地区的培训机构和教学方法。到苏鹿求学时,大陆已经有3家大型塔罗牌培训机构培训塔罗师,且已形成固定的流程。

亚洲塔罗协会副会长潘子仲(于楚众 摄)

首先了解塔罗牌的历史和占卜的原理是必要的。比如塔罗牌是起源于15世纪意大利北部的一种纸牌游戏,如今的形制仍与那时大同小异。它一共有78张牌,包括22张大牌和56张小牌,它们可以描述世间一切事。大牌代表抽象的理念。小牌细分为四个牌组,每个牌组包含10张数字牌和4张宫廷牌,代表与大牌相对的日常事物。塔罗牌既分阴阳,又对应西方神秘学中的火、土、风、水四种元素,乃至背后的占星学知识。不仅每张牌代表一个故事,牌上的元素背后也有丰富的象征意义,一张牌居于正位还是逆位,也就是正放与倒放,也有截然不同的含义。塔罗牌的占卜,就是用不同的牌阵,抽不同数量的卡,然后通过解读那些卡组合起来的意思,搭建一个故事,解答卜问者的问题。

原则上任何人都可以画塔罗牌,将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融入其中。世界上现存的塔罗牌种类有2000余种。国内使用最多的,是世界上广为应用的英国神秘学家亚瑟·爱德华·韦特绘制的韦特塔罗(Rider-Waite),已经流传了100多年。它的大牌从“愚人”“魔术师”“女教皇”,一直到“世界”,其中的人物取自《圣经》、欧洲神话和历史,比如伊甸园的故事。小牌分为权杖、圣杯、宝剑、星币四个牌组。像“星币”牌就是每张牌里都有星币的图案,其中“国王”牌,就是一个国王手捧星币,在王位上静思。培训师先教牌义,按照由抽象到具体的顺序,大牌优先,小牌次之。比如“国王”牌的意思包括“俯视、回首过往”。然后是牌阵,数百年的发展,使从抽一张卡到抽所有卡,乃至摆出任何人们可以想到的牌阵,都能有其功能,能讲出门道。

而关于塔罗牌的“神通”,除了讲述神秘的部分,诸如神秘学组织认为人是神的蜕变,希望通过修行灵性的方法恢复神性。部分学者认为,塔罗牌正是依据犹太的秘传修行法门卡拉巴,也就是“生命之树”而设计,从“愚人”到“世界”就是一个人回归神性的成长之路,最终达到和世界融为一体的境界。

还有一部分是教授占卜过程中的话术,比如了解常见的占卜问题有哪些;哪些问题往往会对应哪张牌中的哪种意思;要求卜问者的问题要与个人切身经历相关;算出结果后,要一步一步设置问题,引导卜问者说出更具体的情况,挖掘问题的根源。

相比六爻不仅要背抽象的卦象含义,还要在“虚空”中计算公式,应用难度大,塔罗师培训大约只需要两个月,毕竟即便对牌上图画没有了解,看图也能聊出些内容。用潘子仲的话说,说白了就是“看图说话”,所以对年轻人界面十分友好,进入门槛很低。

学习期间,苏鹿发现自己与塔罗师的职业挺契合。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唯物主义者,在他看来,塔罗师主要是跟人聊天,解决烦恼。人们的困扰无外乎感情和事业。而他做编剧前当过老师,表达能力不错;多年编剧的训练,又让他能快速学习一个领域的知识,跟各行各业的人都能聊得开;最为重要的是,他身边的女性朋友很多,他常年是“情绪垃圾桶”一般的存在,能接得住负面情绪,感情问题听得多了,也能给出些建议。

苏鹿就此加入到广阔的塔罗“江湖”之中。在2022年,塔罗师已不仅仅是“散兵游勇”,像亚洲塔罗协会作为三大机构之一,旗下在国内的1000多名塔罗师都已经有了整齐划一的着装,塔罗师一出场就统一拎着带logo的手提箱,俨然“军团出击”的架势。就整体而言,塔罗牌占卜的形式也已经有过一轮更迭。曾经以塔罗占卜为名义,用来装点神秘的咖啡馆日渐式微,而以娱乐为名的塔罗馆仍在,全国有700多家,北京就有41家;不过目前更为普遍的形式则是线上占卜,卜问的人不再需要亲自抽卡。

不过苏鹿留恋摆摊时与人面对面的氛围,选择最为传统的摆摊占卜,一张桌子、两张凳子、一副牌,他从北京摆到广州,在广州每天与城管斗智斗勇。当他积累了些老客户,老客户又口头介绍新人,他也转到线上,离开广州,四处游荡,成为一名占卜“游侠”。

塔罗牌与代表风元素的剑(于楚众 摄)

“逻辑派”与“灵性派”

占卜前,塔罗师要把放牌的台面铺好,丝绒的桌布上,四角分别压上代表火、土、风、水的蜡烛台、水晶石、刀、海螺,卜问者在塔罗师对面落座后,提出问题,塔罗师与卜问者把手搭在一起,心中默念卜问的问题。之后塔罗师把牌打散,沉默地洗牌,洗牌时不能像扑克牌一样把牌拿起来,要慢慢旋转归位。因为塔罗牌又硬又大,洗好需要些时间,那段时间又是静心、冥想的时刻。牌洗好后,切牌两次再抽牌,占卜正式开始。

但苏鹿知道,这些仪式其实无所谓。网上有塔罗测试的软件,人也不能手搭在电脑屏幕上冥想,当人们通过微信占卜时,很多塔罗师也不会真的在手机另一头正襟危坐,摆一个牌桌。所以大家现在会说,所谓占卜之道,“在心不在形”。苏鹿更注重与卜问者交流时的技巧,以及自己能否真的帮助到对方。他始终忘不掉自己曾经对一位卜问者的态度。那人在找到他时生活落魄,对前任情感上还有愧疚,总觉得自己伤害了对方,心中过意不去。但苏鹿从牌上看出那人的前任心中已经翻篇了,他当时就很直白地对占卜的人说:“你这是一种全能自恋的表现,高估了你能给别人造成的伤害,别人早就翻篇了。你的痛苦一方面是自我感动,另一方面,更是一种自我夸耀。说白了是你状态不好,往前看吧。”而如今回想,他觉得当时应该有更温和的沟通方式。

苏鹿的方法和思路,属于塔罗“江湖”中的逻辑、实战派,是在研究塔罗牌的象征意义、理论背景、对应系统后,运用理智解牌,求得准确的分析。不过“江湖”里还有一部分人属于直觉、灵性派。

在直觉派那里,抽牌前的仪式就显得至关重要,因为整个占卜都是感受的过程。“每个人的直觉是天生的,而且都有能力运用。”在广为流传的美国著名占卜师琼·邦宁写就的教材《塔罗牌入门的十九堂课》中详细地讲解道:“你拿出一张牌,仔细看图像,将它烙印在脑海中,然后闭上眼睛,将自己完全融入图像中。以权杖九为例,想象你是图中的这个男人,你的头和手臂包扎绷带,感觉如何?你穿着靴子,肩膀耸起,东张西望地等待敌人,有什么感受?后面那些耸立的权杖给你安全感还是对立感?你感到孤独、紧张、害怕、警觉、无聊还是愤怒呢?如果你想说话,你会说什么?再进一步,想象你是别人,你看到这个男人,他给你什么感觉?你觉得他的感情状态如何?他的工作态度如何?他的性格如何?他是害怕还是压抑?如果你想对他说话,你会说什么?他会回答你什么?是跟你倾诉苦闷,还是拿杖把你赶跑?在这个练习中,你会得到更细微的牌义,而且你会与牌融合,达到人牌合一的境界。”

直觉派据说不用懂什么理论,只要拿到一副牌就可以算。潘子仲介绍,塔罗牌在本世纪初传入中国,最初在百度贴吧上流传,留学生把西方的资料翻译过来。即使在他学习塔罗牌的2015年,塔罗牌仍很小众,全北京的塔罗馆只有两家,学习塔罗牌还会让人觉得会不会像被霍格沃茨选中一样,需要门槛。当时亚洲塔罗协会会长郑小予从香港来北京开办塔罗牌的课程。那是一个2002年就在香港成立的协会,有一套培训教材。郑小予是易学世家出身,他的外公会梅花易数,他4岁就学周易,但因为年少叛逆,很年轻就跑到香港学塔罗。赋闲在家的潘子仲被朋友叫去听,觉得挺有意思。而那时的课也是先讲大小牌,再讲牌阵,只是时间很短,一般就两个周末的时间。在这期间,一本教材里,多半本都是与灵性相关的内容。

但实际给人占卜时,训练两周的新手的直觉很不可靠。潘子仲回忆,那时候他和六七个玩得好的学员在一个美甲店做了个试点,给过来的朋友算,发现学的牌义和人家的经历接不上。潘子仲虽然是学员,但与郑小予年纪差不了多少,都是“80后”。他自己开过公司,也有阅历,又是北京土著,生得人高马大,一向不怵权威,非常喜欢跟老师“抬杠”。见郑小予教的内容达不到效果,潘子仲就带着朋友成天找他讨论,究竟是如何做到准的。郑小予也没有拘泥于陈规,与他们一同摸索。“比如一张牌,郑老师说看见它会有受挫的感觉,那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感情受挫了?我就说那也可能是这个人把钱包丢了。于是郑老师就换着说法讲,直到大家都觉得说得通。”

潘子仲记得,最终他们得出一套靠感觉把塔罗牌算得准的通用解释。虽然世界上存在理性理解不了的事物,但即使有神秘的事物,它给予人的提示也不太会超出人本身的认知水平。当占卜师看到一张牌的瞬间,他的大脑就调动了他与这个图像形状类似的所有记忆,做了复杂的“计算”,最终根据经验得出了一个结果。于是,郑小予带着潘子仲他们,请教台湾的同行,他们沿着理论、经验、反复训练的路,将课程设置变长,但三个月也就初步学成,“不仅要学习牌义,还要会根据不同情境联想,还要教新手引导客户自己把问题说出来,直接说‘那你觉得问题是什么’”。

不过也许常规的课程本就无法培养出直觉派塔罗师。《塔罗牌入门的十九堂课》中介绍的练习,倾向于个人的内省。“每天花一点时间让自己完全沉静下来。清除掉心思当中的杂念和困惑。如果你想要求得一个问题的答案,你可以利用这个时间问问内在的自我,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是比较明智的。问完问题之后,静静地等。让你内在的自我先对各种可能进行检选,以便给你一个简单而清楚的答案。这答案可能会以一种感觉、一种意象或一个声音的形式来告诉你。它可能会在隔天晚上睡觉时,进入你的梦中来告诉你。”

在玄学“江湖”里,“冷月”是一位直觉派的代表。“80后”的她,表示自己从小就能见到他人见不到的东西,还能识别他人的意图,小时候备受误解。六年级时,她接触到神秘学相关的古书,开始疯狂地钻研。2008年上高中的她偶然接触到塔罗牌,就此走上直觉派算牌的道路。在她看来,相比逻辑派,直觉派的特点是有时能给出超常规的答案。

不过冷月也称,在多年从业时间里,她没见过几位具足灵性的塔罗师,大部分人只是把它作为谋生的手段,并不考虑自身的心性修行。她说自己每日在践行灵修的实践,身的层面练武当拳法、冥想、静坐;心的层面觉察自己的念头,修持正念;灵的层面则是在梦里修行。按照冷月的说法,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问自己,如果自己下个月就死了,当下要做什么,以此来校准人生方向,让自己每一步都走在心流之中。于是,两年前她决定放下一切,把自己全部家当收入一个手提箱,开始流浪。

塔罗师试图从塔罗牌中参透人心

塔罗牌“自我进化论”

卜问者带着人生苦恼找到塔罗师,“运气不好”几乎是可以给所有人的解释,被寄托了“转运”功能的法器,变成一项实实在在的业务,转向生产线——来自佛山工厂的许愿蜡烛,运到北京的三里屯,价位就变为800元至8000元一根。据说,这背后的大老板,以前也是有名的微商大佬。不过,这些生意一直在灰色地带徘徊,时常遭到取缔,只是利润巨大,仍暗流汹涌。

疫情之后,塔罗牌的版图加速扩张。以往主要流行于大城市年轻人的塔罗牌,如今在很多小地方,包括中西部城市的街巷里、市集中都可以找到,并且开始衍生出更多的形式。作为一种源自西方传统的占卜术,过去的20多年里,塔罗牌在中国不仅没有水土不服,反而展现了强大的生存和进化能力。

对牌义的解读是最好的例证。比如韦特塔罗牌,是200多年前基督教背景下创造的,把它“转译”成华人的语境经历了多年的时间。台湾的塔罗师们是先驱,他们就把有宗教意味的“节制”,转译为中国人更能理解的中庸。而像“教皇”牌,在西方寓意宗教,中国普遍没有相似的宗教,当在关于感情的问题中抽到这张卡,就会转译为“权威”,大概率指向的是父母的压力。“中国人的很多婚恋问题指向父母,要看父母同不同意,但西方人几乎不存在这个问题。这是文化传统的差异,我们要适应。”潘子仲说。

20余年前,台湾的心理咨询机构就将塔罗牌当作工具,通过算牌的游戏,打开患者的心扉。塔罗师占卜时,一步步引导卜问的人说出深层问题的方法,也与心理咨询类似。如今在有塔罗测试的App上,几乎都会有标注心理咨询的塔罗师,或是给卜问的人当“树洞”,或是提供一个“旁观者清”的第三方视角,帮忙分析利弊。而在亚洲塔罗协会里,潘子仲发现塔罗牌占卜有前景,但那时没有成体系的培训机制,2015年他决定和郑小予一起干,成立专门培训塔罗师的公司。

机构的出现与运作是推动塔罗牌在国内流行的一个重要因素,也是商业模式探索的开端。“我们目前在全国有300多家加盟店,有团队专门收集、分析数据。比如每年来我们加盟店的客户,咨询感情问题的占83%。我们希望做的是,看看哪些牌究竟对应哪些事。比如说今天接待一个咨询,客户抽了这6张牌,客户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,抽了哪6张牌,做的哪个判断,这样的数据已经有6万多条。那我们就能研究,当出轨发生的时候,哪张牌出现概率最大。只不过目前这样的尝试,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,概率都很平均。”潘子仲投身塔罗之前,在银行系统做过八年营销,带过上千人的团队,又在安利做过讲师,特别会说服别人,却在无法验证真假的领域里,选择了一条用数据说话的路。

潘子仲十分想知道塔罗牌占卜的边界,因为他吃过亏。2018年世界杯小组赛期间,他在微博拿塔罗牌预测比分,准确率奇高无比。洋洋得意时,不知不觉被澳门赌球的老板看中,问他一场淘汰赛的比分,他抽牌算了一下后,自信满满地告诉对方一个比分。比赛当日,他被老板约着一起观看直播,下半场开场没多久,场上形势就打破了他的预测,老板直接损失上千万元,一屋子人鸦雀无声,他最后吓得借上厕所之机溜走。潘子仲讲述的故事太富有戏剧性,其中真假实难考证,不过至少他要说明的问题是确定的——作为一个占卜工具,塔罗牌不是万能的。“那之后我们就有了一个团队,专门用塔罗牌占卜足球比赛胜负、比分,结果发现就是算不了。后来我们与加盟店‘约法三章’,身体状况不算,结果已经确定的事不算,与客人本人没有直接关系的事不算。如果非要算,提前说明,‘结果仅供娱乐’。”潘子仲说道。

潘子仲说,郑小予和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,就是给塔罗牌行业争取一个合法的身份。这话的背后是这样一种现实:线下塔罗馆虽然扩张速度越来越快,也能拿到营业执照,但他们从事的业务只能顶着“棋牌游戏”的帽子——虽然这已经给塔罗牌的流行提供了某种保护,但潘子仲觉得这样还不够。

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存活,他们力图建立统一的行业标准,给塔罗师发证。潘子仲介绍,他们去年就推出了一套面向全国的考试规范,考试时选拔、培训从业5年以上的资深塔罗师作考官,假装客人,上来就“挖坑”,问:“算得准不准?能不能算身体健康?”首先考察会不会拒绝。考生一旦答应,考官立刻终止考试,如果浪费了两次机会,就两个月后再考。

有人把中国人的信仰比作一个“信仰超市”,而作为外来物种的塔罗牌要把自己摆到货架上突出的位置,当然要尽可能适应不同人的胃口。潘子仲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,所以他很乐于将不同人生经历、不同专业背景的人吸收进队伍,这样帮助他们解决更多问题。

在潘子仲这里,不仅有退休的居委会大妈、学校班主任——她们给年轻人解答起感情问题、调解婚姻纠纷游刃有余。潘子仲甚至发现,他有一位毕业的男同性恋学员,原本算得不太准,后来他灵机一动,让他专门为男同性恋群体算,结果出奇地准,“因为同性恋群体的感情状况和异性不一样。比如出现感情问题,抽到一张土元素的金属牌,它既代表金钱,也代表踏实的品格,还代表事物建立的基础,如果是异性恋,塔罗师可能会以结婚、金钱为目的的问题上联想,但同性恋在这些方面的考虑较少”。

潘子仲这几年接到过企业顾问的活儿,有老板请他们做咨询,他们组织塔罗师,像人力公司的顾问一样,去企业上了一个星期班,用抽牌的方式了解和梳理员工关系。前两年,有一位企业家花重金找过潘子仲。他打算在西部一个城市建一个厂,想问问能不能做。先抽了一张高塔牌,说的“巴别塔”的故事,代表天罚;又抽了一张金币骑士,讲“小马过河”的故事,代表有未知的东西。一问,原来是个轮胎炼油厂,属于化工项目。潘子仲一琢磨,这属于高污染行业,西部地区这几年环保也抓得严,建议对方先去了解一下当地产业政策再来。过了段时间,企业家说是卡在了市领导环节,一时半会儿批不下来。潘子仲又给他抽了几张牌,显示要等待。第二年,企业家又来了,老的市领导退了休,新领导上任要搞建设,手续终于批下来了。但过了一阵,企业家说,项目卡在园区用地的问题上了,问潘子仲有没有什么新的建议。潘子仲让他再找园区相关方疏通一下。其实,潘子仲的建议早已超出了塔罗牌本身,他运用的是自己关于这个现实世界的知识。

(苏鹿、冷月为化名,感谢六水邱、安老师的帮助)